第438章 將軍意冷請出來,風雲際會莫再待(四)

   紹興六年(1136年),岳飛重返自己親手組建的“岳家軍”,守靈不到三月,忠孝難兩全,七月正式誓師北伐,將整支隊伍分為兩路,一路由熟悉京西地理牛皋所率,他精神大振,重返故地,猶如虎入羊群,直攻鎮汝軍,首戰告捷大勝,後又連克穎州等地,為北伐建立首功;另一路則由中軍統制王貴、郝晸、董先所率,向西北方向進軍,攻克盧氏縣,西取商、桴等縣,直至伊洛;楊再興大敗偽齊張宣贊等部,收復長水縣;王貴繼續率軍西進,力拔上洛、商洛、洛南、豐陽、上津等縣,席卷商州洛陽全境,試圖合圍光復京師(開封),然後於太行與義軍的劉光世彙合,收復了河北等失地,後因“糧草不濟”,“孤軍無援”堅守盧氏、長水十七日,不得不退回鄂州。

   偽齊劉豫震怒,自號七十萬大軍南侵江淮防線,以示報復,高宗擔憂劉光世、張俊難以守護江淮防線,命其岳飛順江而下,以增援兩軍,當時詔書所到鄂州時,岳飛眼患並未徹底根治,加上戰事緊急,他毫不猶豫地率部增援江淮,而劉光世拒敵避而不戰,居然退回當塗,戰時也算告落。後岳飛為了收復江淮等失地,與偽齊大軍苦戰,殺敵無數,繳獲、納降也不計其數,對於無心留在軍中者,一一遣散回家,同為漢民,受其劉豫蠱惑,罪不在卒,而首惡不除無一日安寧。

   紹興七年,岳飛部隊得到補充,收復中原有望,岳飛奉召入朝覲見高宗,先後與高宗作《良馬對》將收復中原大事委托於他,後又上表《乞出師札子》,提出要迎回舊聖,皇室等諸人,使其高廟穩固,百姓贊肯,受得高宗嘉賞,原本劉光世部將酈瓊、王德部歸屬岳家軍本是確認無誤,不料秦檜、張浚從中搗亂破壞,生怕岳飛日漸壯大,於他們的威望功績又損,讓岳飛受氣,乞棄職回廬山繼續守孝。

   後又回軍中,張浚用人不當,招致淮西軍變,引咎辭相,岳飛見勢上書,收合叛軍,守衛建康,拱衛京師防線,只得駐扎江州。九月、十月,岳飛入覲,向高宗提議立其養子趙瑗(後宋孝宗)為皇儲,深得高宗呵斥,干涉內政是要遭到嫉恨的,岳飛在趙構心中的信任從此一落千丈,只怕難得重信。

   同年,金太宗死後,完顏亶繼位,完顏宗翰死後其勢盡失,落入完顏韃懶一流手中,金國由主張強力武力攻占南宋向乞和傾倒。紹興八年二月,岳飛還軍鄂州,聽聞高宗采用了“屈己求和”重用秦檜,並重新連接了與金的關系。韓世忠、岳飛對和議一事堅決反對,對高宗說:夷狄不可信,和議不可恃,相臣謀國不臧,恐貽後世譏議。已經失信的岳飛豈能勸動高宗。既已失利的岳飛遭到高宗冷落,另一得勢者唯秦檜等流。

   為了使其北伐光復大業順利,李吟風為岳飛擔憂焦慮,向岳飛辭行,原本他不受軍中管制,來去自如,何況見岳飛每每為舉兵北上殫思極慮,憂心忡忡,於心不忍下決定前去乞求弟弟李嘯雲能幫上忙,那怕采取最極端的辦法除去天下大患,也不令一片欣欣向榮的景像就此戛止,成為天下漢室最大的遺憾。

   重回嚴州爹媽墳墓,李吟風在二老墳前搭建一間簡易的小木屋准備守靈戴孝三載,以減自己的愧歉,畢雅涵卻沒有在身邊照顧。

   李嘯雲果不其然也回來探望,二人又一次碰面。

   “小龍,今大金大勢已去,岳飛所率深得天下百姓民心,直取中原,迎回二聖,近在咫尺,你何必仍呆在兀術身邊,他早對你心存懷疑,留在他身邊遲早會對你不利,不如早日回來,認祖歸宗!”李吟風為李嘯雲道明當下利害關系,生怕他繼續執迷下去。

   李嘯雲道:“真正妄想天真的是你,既然武力不能動搖你們,大可采取兵不血刃的計謀,你們不是都說‘上戰伐謀’麼?我父王武力、和議兩頭並行,看你羸弱膽怯的朝廷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而且趙構貪生怕死,瞻前顧後,生怕岳飛等人真打至金境,迎回梓宮事小,讓坐得安穩的皇位再拱手相易卻是難如登天,何況秦檜在其允許下,扶搖直上,深得信任,已經達成和議,真正臣服於大金的是你們,稱如今的大宋只是‘江南’!”

   李吟風聽聞這麼多真驚失色的真相,心痛如絞,自古文武兩臣勢必難合,若不是多生枝節,此刻大宋早已將縱橫跋扈的金人悉數趕出漢地,讓其俯首稱臣。沒想李嘯雲仍是還不肯聽勸,叫自己既愛且恨,“看來你仍不知回頭了,那我們注定勢成水火,今日就決出勝負,輸了的就任氣發落,就如大宋與大金一樣,我們兄弟之間也來講和,你待怎樣?”

   李嘯雲嘿嘿冷笑,反斥道:“你以為兩國相爭,像小孩子過家家麼?只有成敗,沒有輸贏,成者王侯,敗者為寇,永遠聽命於勝者,任由奴役凌辱,我念在同為血親的情分上,勸你還是不要意氣用事,好好勸勸岳飛,韓世忠,讓他們迷途知返,幡然覺悟,甘願地為我大金做事,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否則落得屍骨無存的冷凄下場,枉費了他們的曠古之才。”

   李吟風越聽越氣惱,提刀縱身便砍,對於弟弟不知悔改已經忍無可忍,一出手便是毫不容情的狠手,那怕今日勢別要將弟弟打得筋斷骨裂,無法言語也在所不惜,這是自己對他最關心的疼愛。

   心念一動,招發既出,盡展雄渾威猛的氣勢,勢別在心智、身手上悉數壓制對方,這已是李吟風與李嘯雲第三次交手,一次於海州韓世忠帳營之內,當時李嘯雲蓄意已久,橫加報復,妄想毒手加害韓世忠性命,李吟風臨危之即被迫出手,總算將其以怨報德的強敵趕跑,那次畢雅涵及時出現,未落慘敗;第二次是自己回老家探望已故爹娘的亡魂,李嘯雲痛恨自己,反目成仇,將自己同為血脈相連的大哥看成不共戴天的仇人,處於傷心絕望之間,李吟風輸了半招,身心俱喪,差點抱憾離世;而這次,深得岳飛等竭心盡力、一心為國為民之士排除萬難,深得受苦受難百姓擁護支持,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反擊強虜,前景一片光明,令自己也仿佛看到了天下一統,普天同慶的太平盛世降至,自己難展報復,未能赴死沙場,寧願充當安定後方,為前線誓死盡忠的將士們排除內患,免除他們的顧慮,讓岳飛等部不被後院之事分心,也生怕中興大業剛看到一絲成效,因朝政腐敗、庸君奸臣沆殛一氣,只貪圖一時之樂,不以天下百姓安樂為重,動搖了一舉收復舊地的決心,這無疑是自毀長城。

   既然是為國為民伸張俠義正道,李吟風挺身而出,刀法縱橫捭闔,仿佛整個人化作萬獸之王,呼嘯河山。每次遭臨生死大難之後,李吟風的功力就增俱一層,所在刀法、內功、拳腳上的造詣就更高層樓,所在武學上的心得領悟就更豁朗些。

   一出手勁如颶風奔雷,皆是精妙無比、淳厚深湛的絕招,力道狠烈,運練純熟,恍如天地之間無不能皆達的風一樣,無形無影,力壓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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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嘯雲冷哼一聲,身手也幾乎在大哥朝著他砍去的同時動起來,對於他的脾氣性情知根知底,就連他所施展的刀法也了如指掌,就像他本人一樣勇往無匹,剛勁凌厲,毫無回旋折中的余地,無論他功力再深厚,在武學上造詣經得數位絕世高手點撥感化,李吟風的性格衝動易怒,單這一點就已經讓李嘯雲不覺有什麼驚奇的了。

   全身雖被李吟風的獵獵勁風盡罩全身,稍有遲滯就會被刀風砍傷,皮開肉綻,血濺橫飛,看來李吟風今日勢別要將自己打得動彈不得,令李嘯雲徹底屈軟臣服,然而一人無論他武功絕倫,如遇事不沉穩冷靜,直欲一舉成事,往往適得其反,欲速不達,急功好利只會暴露更多破綻。

   李吟風就算將手中的刀使得密不透風,沒有一招半式能傷到對方,也是枉費心機,消磨氣力而已,原本是打算存心令李嘯雲心裡有種畏懼,盡早懸崖勒馬,就因為他為人優柔寡斷,不及同為兄弟的李嘯雲做事果決狠辣,總留有余地,反而促使這位弟弟已經不再是所熟悉親切的李嘯雲了,朝著李吟風奇快地連刺三劍,專找常人意料不到,防備難及的方位攻出,劍氣凌厲,狠毒異常。

   “好快的劍法,勁力沉渾陰毒,綿柔相濟,以此補拙,我雖招式精妙絕倫,卻沒有一招是實用的,那我該如何招架?”李吟風在暗運內息,手上絲毫不敢停歇,心裡不住地暗忖著,已然既得當年青衣衣缽,精純熟練,而每一招也深得要旨,一招出,千變萬化,卻總是於心難忍傷弟弟一絲一發,妄想他能從自己的招式中看出自己一片良心用苦。

   李嘯雲聰穎過人,他性情卻是怪異刁邪,縱然看出大哥每招每式蘊含的苦勸浪子回頭,也縱然心高氣傲地熟視無睹,試想自己受盡苦難,為的就是要這個殘酷醜惡的大宋徹底痛苦,願望實現近在咫尺,骨肉相親的大哥卻屢次作對阻擾,妄想將所做的一切都化作烏有。看准李吟風所施招式間的破綻空門,冷靜地刺出幾劍,雖不致命,卻也化解了自身險困。

   李吟風赫然驚色,無論自己如何凶悍凌厲,將李嘯雲整個人都盡罩於自己的刀風之下,他總能出人意料地加以反擊,所使再精妙絕倫的刀法也被他輕輕巧巧地破解了,心裡凌然,如是一味貿然使招,不出幾個回合,反被氣勢稍弱的弟弟占盡上風,甚至會被反制,危及性命。

   以一招“風且雲住”化去了陰毒綿柔的劍氣,不由慶幸之余,似乎盤算著如何能讓弟弟回心轉意,腦中想起青衣一番教誨,天下至柔莫若於水,攻堅強者莫若能勝,樹高千丈,剛必摧之。又說,以快制快,無招不破,既然自己處於柔弱之下,弟弟事事都占據上風,堅強韌勁遠遠不如他,為何不以道家最淺薄實用的方法對付,一轉心念,一改刀法,變幻招式,由剛猛凌厲、大開大合轉化為使招不使力,不以正常的招式套路使出,先是一招“春風得意”,正是自己當年身置岳飛一起大展宏圖,在其兵法超凡,堅壁清野之下頗為得意,與其在一起盡暢胸懷,得以償願。

   李嘯雲幾劍刺空,本想李吟風憨厚淳樸,會繼續以招大力沉的刀法對付自己,沒想一個回合之下,他斷然變招,毫不以常理對之,一道勁風掠過身側,難以及時回護抵擋,竟被割破了錦緞衣衫,惱恨不休,雙眼怒瞠,切齒咬牙地使出一招“劍壁秋雲斷”,勢別要施以顏色,讓李吟風也見識下自己的厲害。

   李吟風自顧自暇,竟然不及弟弟聰明智慧,更沒有他城府心機,唯有忘卻自己,忘乎所以地施展自己的刀法,沒有目的,沒有施展對像,仿佛自己就在與自己較量,“春風得意”還未使全,立即變幻招式,“意氣風發”隨即而出,正是從岳飛身邊感悟而出的另一招,此刻他心裡無比暢快,臉上喜悅萬分,猶如看到當年數位志同道合的青年才俊,忘乎生死,意氣風發時的情景。

   李嘯雲招架不及,原以為大哥神智癲狂,走火入魔,定是積壓在心底已久的郁郁不快一並齊至,將他柔情脆弱的心瞬間重創,難以承受諸多變故帶來的情緒,墮入難以自拔的地步。但就這樣,他手中的一刀快似一刀,臂無力,腕無力,就連把拿刀柄的手指也像柔若無骨,幾乎脫手,但不知那柄沉重的刀始終在其手指之間運轉靈活,完全就像被李吟風以什麼魔法吸附住一樣,始終不墜跌地上,以為這是一個致命必勝的千載機會,剛一舉步挺身,重心向前移動半尺,數道勁風撲面而至,自己寸步難移,就像置身於風口浪尖,使出全身力氣與身體重量也難挺進半步。上前不了半步,以硬碰硬不是對手,反借李吟風所發勁力倒退數尺,同時腦海中突起邪念,既然李吟風發招不看方位,完全憑借一時悍勇與漫無目的的施展奇招,為何要負氣鬥勝?展開“騰雲駕舞”的身法,悄聲躍至他背後,趁其陷入沉迷之即,暗運內息真氣,使出一記“九霄雲外且逍遙”,劍氣劃破空寂,“嗤嗤”聲絕,陰險狠毒至極。

   李吟風全身在內家真力的防護下,猶如身著一層無形的氣牆,整個人被堅若磐石的護罩保護,就算李嘯雲如何使盡心機,只消他一有心懷不軌的舉措,所施展的招式如何刁鑽詭異,一旦察覺不對,便知對方現在方位與企圖,自己還未練成超然絕勝的地步,至少亦能練就至臻化境,別看自己以快打快,完全是靠神助似地自顧施招,實際亦能察覺身遭異常,所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真正的高手生死相搏,豈敢暴露出自身最大的破綻給對方呢?或許這就是李吟風本人的不聰明,如何愚昧也有急中生智之時,大智若愚,大勇若怯,大喜若悲,大巧若拙。李吟風的招式勁力沒有感覺到李嘯雲本人所在的方位,也不覺對方如何化解與抵擋受滯,不用細察便知他心邪詭譎,想避過正面交鋒,給自己背後突施暗算,不容怠慢,轉身相擋已是回護不及,唯有反身倒退一步,側身轉面,將沉重的刀由下至上,由身體一側帶至另一側,使出一個“大風車”弧形,刀風急轉,便是一招“金風玉露喜相逢”。

   刀風與劍氣擊在一起,李吟風身子健壯,再加上他全神貫注於施展自己的精妙招式上,心無旁騖,不像李吟風比武相鬥腦中詭計百出,鬥智不鬥力,足足被這道奇快、威猛的勁力震退了三步,差點不慎被其砍中,進而掛彩。

   李嘯雲惱羞成怒,緊咬牙關,痛哼一聲,以示不忿,沒想大哥不出半年之前與自己旗鼓相當,而當時若狠心下手,也容不得此刻囂張得意,心念電轉又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辦法,“既然我鬥力完全不是你的對手,就連以力相拼也略遜色三分,我越是強橫剛堅,你越是不折不饒,反而更加占據上風,蒼穹之間,雲自然不及無形之風,愈是綿長深厚,反而被其吹散,那若是至柔弱的水呢?雲且生雨,雨彙集成溪流,最後水到渠成形成流水行雲,且看你如何應付?”連退丈許之外,李吟風所發的勁風余勢方才轉弱,但這招猶如潛龍升天似的奇招,也激發了李嘯雲最狂熱的血性,將劍收回鞘內反手插於腰後,毫不停滯地運起玄門正宗的內家無尚功力,雙掌齊發,正是自己在呂二口、仁來鳳等武林高手哪裡偷學來的“降龍掌法”,都說武功未得其法,就算絕頂聰明之人也難臨摹其意,李嘯雲何其聰明,他有“洗髓經”護體,只要玄功已成,見任何人施招、調運內功發力細心注意,雖不能盡得精髓,亦能依葫蘆畫瓢般地“照貓畫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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