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將軍意冷請出來,風雲際會莫再待(六)
兩對命運多舛的戀人,摒除隔閡與恩怨,推心置腹地交談,似乎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個孩子。李嘯雲不再執迷不悟,反而有了難以割舍的牽掛,變得稍通人性,也變回了大家心目中那個親切熟悉的李嘯雲。李吟風愧恨自己做事過於衝動,不住地引咎自責,若不是畢雅涵聰穎過人,想出這麼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化解恩怨,自己還與親弟弟鬥得不死不休,此刻萬分欣慰,就算現在全身劇痛難受,兩敗俱傷,也是心滿意足。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對倍感珍惜的戀人各自緊緊相擁在一起,告慰寬解,似乎忘卻了苦痛,也忘記了時辰,誰也沒有留心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當李吟風邀求畢雅涵將孩兒抱過去看一眼時,草地上竟然空不見人,畢雅涵惶急萬分,原以為是趙瑗瑗將他抱過去,拿將給李嘯雲探視一眼,不想趙瑗瑗緊抱著李嘯雲傷心哭泣,根本不見嬰兒蹤影,心底一下惶惑驚疑,“孩子呢?剛才我明明記得放在這裡的啊?怎麼不見了?”
李吟風掙扎著直起身來,不想稍一動彈,就會牽著心脈劇痛,全身骨骼就像裂開了一樣,痛得他額角汗珠直涔而下,呻吟地道:“什……麼?孩子不見了?怎麼會?”
就連身置丈許開外的李嘯雲、趙瑗瑗也聽聞到這個噩耗,皆是大驚失色,擔憂著急,正巧有人以傳音入密的聲音狂笑,“哈哈哈哈……這小孩子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讓兩個堂堂漢子落敗認輸,實在驚人。”
畢雅涵心下一緊,痛斥道:“是仁來鳳這個惡賊,竟然趁人之危,你也算是江湖上負有盛名的梟雄,為何要對無辜孩子發難,妄稱英雄好漢。”
“這孩子竟然是李嘯雲的骨血,怎麼說也算是我們四太子的孫兒,老夫也算是做件好事,將他帶至大金國好好照顧,不惜畢生心血將他養大成人,傳他武藝,教他處事之道,你們一家既然不要,老夫全為代勞,你們以為如何?”遠處依稀可聞嬰兒又哭啼,不必細問,定是仁來鳳趁四人不備,將嬰兒悄聲抱走,單以這神出鬼沒的身法而論,天下罕有。
“放屁,你這個喪盡天良,無惡不作的惡鬼,快將我孩子還給我,如傷他一根毫發,我李嘯雲勢別將你碎屍萬段!”李嘯雲強忍劇痛,朝著仁來鳳大肆痛罵。
“哼哼!你此刻還是承認他是你的骨肉了?真如四太子所料想一樣,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就算老夫仁慈放你一馬,也要讓你體會一下錐心之痛,欲要孩子平安無事,必先毫無怨言地答應為四太子做最後三件事……”
“白日做夢,李嘯雲所遭罪孽深重,自知無顏處立於世,但若對我家人不利,我必然讓他後悔莫及。”嬰兒的哭聲透著悲涼,似乎受到仁來鳳的欺辱,令李嘯雲片刻也不得靜下心來。
仁來鳳譏笑道:“小王子休要再張狂,老夫也是替人分憂,若是大家撕破臉可都不好看,這孩子乖巧的很,老夫很是喜歡,正愁畢生武學沒有傳人,你呢又喜怒無常,恩將仇報,不如老夫現在就將數十年的內功貫入他體內,想必不出數載,變得盡得衣缽,天下無敵。”
“不要,休要傷了孩子,有什麼恩怨都盡管衝著我們來。禍及無辜,還算什麼成名人物?”李吟風也著急地罵道,但聲音中皆是愛憐之意,今日兄弟關系得以緩解,都是依仗可憐孩子所賜,怎麼說那孩子也與自己有血親關系。
“那好,廢話少說,既要保他性命無憂,第一件事,就是加促秦檜與趙構盡快與大金休兵和議,永世向女真納貢稱臣;第二件事就是先削其張浚、韓世忠、岳飛等少保的軍權,哪怕讓其以文官的高職頤養,也不得言兵;第三麼?想必民生鼎沸,百姓斷然反對朝廷,勢別第二件事很難,所以,這件事最為關鍵,而你們兩兄弟勢別拿這孩子視若珍寶一樣,要想保他毫發無損,必先分頭行事,取來韓世忠與岳飛的人頭交換,否則……哼哼,後果嘛?你們自行斟酌。”
李嘯雲痛恨切齒地道:“這是我父王的意思?”
畢雅涵眼見事態十萬火急,竟不想李嘯雲還對兀術心存感恩,痛罵一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看不清金人狼子野心,抱存幻想叫他父王?這一切都是這個殺千刀的毒計,每步都讓人生不如死。”
仁來鳳得意狂笑,“不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老夫不過與他達成共識,談了這麼一筆交易,想到我們的小王子斷然不能背信棄義,離經叛道,所以打聽到昔日柔福帝姬對你念念不忘,巧施計策,以殺人不沾血來制約你,四太子果然智慧超然,勘破人心,老夫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咱們各忠其主,已然勢不兩立,休怪老夫不念舊情,你做與不做只在一念之間,不想令你孩子夭折,最好依計行事。”最後一句聲音漸遠,看來他人已遠去。
李嘯雲氣郁難解,一時性急,嘔出一口鮮血,趙瑗瑗更為擔憂,李吟風也是無可奈何,唯有記掛弟弟安危,免得他身心俱毀,無法招架,“小龍,切莫著急,此事咱們二人從長計議,只要我們兄弟二人同心,試問天下還有什麼妖邪魔鬼能打倒我們的,千萬不要再重蹈覆轍。”
李嘯雲咬牙悶哼地回答:“天作孽,猶可怨,自作孽,不可活!這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想不到報應不爽,剛有起色,就弄成這樣,我……怎麼對得起已故多年的……爹媽?”
李吟風在畢雅涵的攙扶下,勉強支撐著站立起來,慰藉道:“看來仁來鳳還是忌憚我們兄弟二人聯手,否則他也只敢做這等卑鄙無恥的下三濫手段,不敢正面與我們二人決一死戰,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我們不如先去找義父商議,以他的智慧,定能與兀術一決高下,岳飛那裡決計不可前去相勸,這一戰乃是關乎整個天下蒼生的福祉,任誰也不能從中阻止的。”
李嘯雲凄然慘笑道:“無論遇到什麼事你還是豁達,義父那裡我無顏面見他,還是不要招惹他老人家觸及傷心事,我……已想好了,自有該做的事。”
李吟風知道他心裡已經徹底悔恨了,特別是施毒計迫害義母那件事上過意難安,深感抱愧,既然他此刻好不容易才改邪歸正,又痛失孩子,想必心情無比痛徹,也不便苦勸為難,答應道:“好吧,做大哥的也深能體會此刻你心裡一定難受,那就由我這個當大哥為你善後,弟妹就好好地照顧好小龍,我們是患難與共,守望相助的一家人,有什麼事都一並分擔。”
趙瑗瑗同樣擔憂孩子,但想對頭人既是要挾李嘯雲,猜測不會加害孩子,畢竟此刻真正需要擔憂的李嘯雲本人,聽到李吟風的告慰,她感激涕零地道:“大哥大嫂放心,我……定會好好照顧雲的,你們盡管放心,早日將惡人打敗,救回孩兒,那時候我們一家人才能真正團聚。”
畢雅涵卻心裡記掛李吟風如此逞強好勝,怕他不顧自身安危去拼命,勸道:“風哥你切莫著急,此事從長計議,你內傷未愈,不如……”
“我等不及了,仁來鳳與兀術皆是睚眥必報之輩,孩兒還不滿月,稍有閃失我這個做大伯的也太無情了,已經失去了爹媽,總不能禍及下一代像我們一樣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吧?所以刻不容緩,涵兒難道你怕了?”李吟風正如李嘯雲所說,無論遇到什麼大事,就算焦急如焚,但他總抱有祈望,從不沮喪頹敗。
畢雅涵道:“從今以後,風哥到哪裡,涵兒就跟到哪裡,再也不與你分開,我們已是兩心合一,就算我武功不濟,至少能給你出謀劃策,與你分憂解難。”
“好,那我們即刻啟程,不容片刻耽誤,不知涵兒的寶馬可在附近,辛苦你了。”李吟風拖曳著傷重的身體一步一捱地朝著村東出口艱難緩慢地走著,畢雅涵擔憂不已,卻又不好勸阻,立即加快身法,前到拴馬處取過馬來,好負二人一並北上。
李嘯雲一見大哥夫婦離開,仰躺在趙瑗瑗懷裡,先是深表歉意,趙瑗瑗啜泣不已,心裡萬分欣喜,或許這是她多年來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心愛之人的真心感受,她多少得到了慰藉。
“既然大哥與我也算冰釋前嫌,不過,我所做所為被天下人痛恨唾之,我不想讓他們為我背負一世罵名,更何況兀術雖是我大宋的敵人,卻對我有救命養育大恩,我也不得不報,既然忠義難兩全,唯有取其折中的辦法,你若害怕我會加害你趙家,不如早些回到臨安恢復你自己的身份,這樣不必與我流浪江湖,過著朝不保夕,生死未蔔的苦日子。”
趙瑗瑗哭得就跟淚人兒似的,失聲哀痛地否決道:“不,從此之後,我再也不與你分開,就像你大哥大嫂一樣一生捆綁在一起,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嘯雲或許這一刻是平靜的,他不再冷落趙瑗瑗對自己的愛,更不會將她無情地從身邊趕走,不是自己此時身負重傷,動彈不得,而是心已被完全融化,“好吧,那大哥既然前去找義父,岳飛等幫忙,我們調養好身子,也該做點什麼,要不我們去大內如何?”
“去大內?你該不會是想見見當今的聖上,把我一個人丟在皇宮,然後自己逍遙快活去吧?”
“怎會?我就算風流成性,唯有你與我的這段感情最深,更何況現在孩兒在惡人手中,我那有心思去想心猿意馬的事,只是一想到大哥為大宋舍生忘死,我就算聲名狼藉,也該幡然醒悟,多多少少也做點有利於天下的事。”
“那是什麼事,居然要前去臨安,哪裡可謂是戒備森嚴、龍潭虎穴啊,你不會真的要鋌而走險吧?”
李嘯雲咳喘不已,滿懷得意地笑道:“秦檜等流與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如今權傾朝野,鏟除異己,利欲熏心,我豈能坐視不管?”
“你說秦學正大人?他怎麼啦?”趙瑗瑗似乎不清楚秦檜已經變成一個什麼樣的大奸臣,被其偽善的表面所欺騙,一無所知。
李嘯雲道:“長話短說吧,我先運功療傷,希望你不要隨意讓外人打擾我,要不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我們一起躲起來,待我傷勢好轉,功力恢復之後,我們就前去了結一切恩怨。”
趙瑗瑗此刻既得李嘯雲真心,自己也說不出的歡欣幸福,一切都唯命是從,夫唱婦隨。
岳家軍勢如破竹,大破金人,臨潁大戰,殺得“人是人血,馬是馬血”浸染戰袍,連克數城,天下大震,兀術集數萬精銳,以“鐵浮屠”作中軍衝陣,“拐子馬”於兩翼衝殺,試圖一舉重毀岳家軍的中樞指揮大營,於郾城兩次交惡,兀術的這支“鐵塔兵”橫行沙場,所向披靡,令大宋許多將領都吃過大虧,盡遭慘敗,兀術已是被逼至絕路,拿出殺手锏與岳家軍決一死戰。
“鐵塔兵”是由女真勇士中千中選,萬中挑組建而成,全身上下皆罩有厚甲,就連頭頸也有網狀連環鎖子甲護著,只露雙眼,騎在高大的戰馬上,戰馬周身也是鐵甲,只有四蹄在奔行間才露出破綻,為之大宋將士見之無不忌憚如斯,岳家軍在岳飛號令指揮下,岳雲擔當背嵬營敢死先鋒,以數百訓練有素的將士衝入金人一萬五千精銳中,以麻扎刀,大斧,上砍金人,下砍馬蹄,將兀術的“鐵浮屠”、“拐子馬”大破,死傷無數,馬踏人踩,場面慘烈精彩。
兀術遭遇大敗,欲圖大肆報復,於紹興十月二十八日急招十二萬大軍,准備將岳家軍一舉殲滅於郾城之內,岳家軍緊守堅城不出,楊再興奉命令三百將士在郾城附近巡視,不料突遇兀術一支大軍准備偷襲本部,為化解當務之急,來不及提醒稟報,領兵戰於小商河附近。
楊再興曾一度單槍匹馬衝入兀術大營,揚言生擒活捉兀術,將他首級帶回宋庭,僥幸得以逃脫,一人又殺出重圍,重回到岳家軍中,天下揚名。豈料這一戰以寡擊眾,異常慘烈,三百將士誓死報國無一退縮,殺敵兩千余人,直令金人痛恨切齒,為之心膽俱裂,楊再興戰馬身陷河泥之內,身手運轉不靈,身中數箭後悲壯捐軀身亡,可憐一代忠烈後人,未能重振楊家將的威名,以死效忠,感召天下。
當岳飛率人將他的屍身帶回軍營火化,盡得箭鏃兩升,全身上下體無完膚,丹心碧血為童叟婦孺感動,陷入如此艱苦卓絕的鏖戰,岳飛意志更加堅定,勢別要為血染沙場的將士們收復中原,讓他們魂歸故土,不讓他們成為孤鬼游蕩於金人管轄,為飽嘗多年南望守歸之苦的同胞百姓將韃虜趕出漢室土地。兩度北伐,以少勝多,背水一戰,建功至偉,挺進中原,曾與眾位將士慷慨陳詞:“今次殺金人,直抵黃龍府,當與諸君痛飲耳!”
李吟風也於海州城內相助韓世忠,在岳飛名震天下的赫赫戰功鼓舞下一舉收復海州周臨各大州縣,繼續北上,欲圖會師岳家軍,一並打至黃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