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替天行道

   朱富抬頭見那書很是眼熟,這才覺出手中一空,急道:“這是俺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去世前留下的絕世好書,元帥你……”抬頭撞到李無憂滿臉笑意,手勢頓時一頓,語聲隨之一滯,狠狠咬了咬牙,顫聲道:“元帥你……您要是喜歡,盡管拿去!我這也算是為國捐……捐書,大大的光宗耀祖!”

   “這樣啊……會不會太勉強了?”李無憂裝模作樣道。

   “不……不勉強……”朱富心在滴血,但懾於某人的淫威,“才怪”兩字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那我勉為其難就代天下的百姓收下你這份厚禮了!”李無憂口頭謙讓,雙手卻沒半點勉為其難的意思,老實不客氣地將書收入懷中,揚長而去。

   反應過來的唐鬼手指直指剛剛還號稱“大荒指南針”的某人的面門,大叫:“哦~~原來大哥你……”

   “老子怎麼了?”朱富雙拳怒握,目露凶光。

   “你……原來大荒最偉大的人就是大哥你啊!如此大公無私,精忠報國,正是國家棟梁朝廷柱石百姓福音,阿鬼自愧不如!”唐鬼雖直,畢竟不是白痴。

   “哼!”失去發飆理由的朱富重重哼了一聲,轉頭戟指李無憂的背影,怒火衝天,“這個禽獸,連我三錢銀子買的地攤貨都不放過……”

   下一刻,唐鬼才一愕然,朱富已仰天狂哭:“嗚嗚!先是插圖版《金瓶梅》,緊接著是絕版《玉蒲團》、中文完全破解版的《花花公子》,現在連《杏花天》這種沒品位的垃圾也搶,李無憂,你還是不是人?”

   “再不快跟上,你藏在褲襠裡的《龍虎豹》也保不住了!”一個聲音遠遠傳入耳來,“如果你能夠趕在所有部隊的前面,本帥說不定可以考慮一下將絕世好書都還給你。”

   哭聲立止,馬蹄聲鋪天蓋地……

   後人在評價李無憂的領兵方略時,常大跌眼鏡,只因此人做事實是不循常理。譬如這次他領兵自憑欄關以來,出梧州,過蒼瀾河,借道斷州,兵發玉門,一路順風順水,平安無事,唯有朱富這廝拍馬既是高手,領兵便難免讓人大失所望,所率領的第五萬騎隊總是慢其余四個騎兵隊一拍,王定多次訓話,這廝自恃李無憂寵,並不理會,王定無奈,報於李無憂,後者嘻嘻一笑,也不責罰,只是此後總在朱富瀏覽某些“絕世好書”的時候不適當的出現一下,卻每每讓朱富痛及心扉,傷心欲絕,從而奮發,此後他所率領的第五騎兵大隊居然成為所有無憂軍中作戰最勇猛的部隊,銳不可當,所向披靡,除李無憂外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這在以後漸漸成為無憂軍的傳統,將士出了錯,罪不當誅的時候,棍刑類的處罰往往舍去,而是改作罰錢或收取其心愛之物——痛在心上,比痛在身上,效果似乎更好許多。

   ****

   “吁~~”前面的隊伍忽然停下,正自沉思的李無憂忙帶住了絲韁,瘦黃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前蹄一撩,隨即釘在原地。

   身後群馬頓時也齊齊止步,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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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臭小子什麼時候都不忘耍威風!”李無憂笑罵一聲,拍了拍瘦黃馬的頭,隨即卻輕輕嘆息了一聲,看到這匹貌不出眾的通靈神駒,他就想起了慕容幽蘭。

   上次斷州戰役,他引動天雷,炸翻了萬余蕭騎,自己卻也昏迷跌落馬下,醒來的時候這馬已跑了個無影無蹤,這次他剛至梧州與斷州的交界外,便聽一聲長嘶,群馬竄動,這馬竟又靈性十足地奔了回來!

   “報告元帥,前方士兵已到關下,卻有一少年書生帶了三百頭牛攔路,三軍無人可擋,王定將軍請示是否使用無憂箭陣!”他正自沉吟,秦鳳雛已回報過來。

   “一夫當關,萬人莫敵?”李無憂大大地吃了一驚,張龍趙虎二人武功已然不俗,唐思本就武術雙修,近幾日經自己親自指點後,實力更是暴增,絕對能排進妖魔榜前十了,這三人再加上萬精銳士兵,居然擋不住一個少年?他轉頭看了一眼若蝶,後者點頭,隨即消失不見。

   “寒先生,事情有些麻煩了!”李無憂嘆道。

   “呵,天下又有什麼事能難倒李無憂的呢?”寒士倫輕描淡寫地一笑,神情間卻是說不出的自信。

   “***,你現在好像比我自己對自己還有信心了?這可不是個好現像。”李無憂喃喃嘟囔了一句,帶馬朝前方奔去。

   寒秦二人相視一笑,策馬相隨。

   從出梧州,踏入玉門地界開始,綠色的毒霧就一直籠罩著前進的路,但真的到了關前,那霧氣反而淡了,二十丈內竟也可以見物。李無憂遠遠地即見兩片絕壁成縫,壁上鬥大紅字歷兩千年風雨,早已斑駁不堪,但那深入石壁的銀鉤鐵劃卻矯健縱橫,隱隱有莊嚴不可褻瀆之威,顯然是那三萬禁武經了。

   兩壁間有一狹窄縫隙,僅容一人通過,而一著月白儒衫的俊俏少年正在縫前與若蝶惡戰,場中劍氣縱橫,靈氣激蕩,唐思、張龍、趙虎和士兵們都退出五丈之外,按弓橫劍,圍了個近圓大弧,將二人圈在中央。

   在不遠處是另一個更大的***,剛被李無憂狠批了一頓的朱富和唐鬼二人急於將功贖罪,正帶著一幫手下捉牛捉得不亦樂乎。

   李無憂見那少年玉面朱唇,長發飄逸,雖是在與若蝶搏命,舉止間卻自有一種逍遙灑脫的風流態度,暗自搖頭嘆息:“這家伙武功雖然平平,但俊美已只比老子差那麼一點點了,難怪唐思也不是他對手,若蝶半天拿他不下……”

   唐思自是沒有發現某人的齷齪想法,見他過來,說道:“主人,這少年的劍法很有些怪異,似乎對法術有克制之效,你小心些!”

   李無憂衝唐思點點頭,猛然運功暴喝道:“住手!”這一喝聲音不大,落在無憂軍眾士兵耳中還不覺如何,但那三百牛聽來,卻不啻於一個霹靂,頓時被震得全數暈倒當場。若蝶與那少年聞得聲音,手法劍勢也都是微微一顫,然後各自倒翻三丈,退到一旁,二人方才纏鬥所在,卻降下一條金色閃電,在地上炸出一個丈許方圓的巨坑。

   一喝之威,竟至於斯!所有的人都被驚呆了,場中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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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看了看那巨坑,回頭瞥見那三百肥牛竟已全數暈倒,微微色變,隨即嘴角卻露出一絲微笑:“嘗聞李無憂法力通神,斷州一怒,萬馬齊喑,在下甚疑之。今見閣下臨風一喝,群畜拜服,方知傳言不虛。雷神閣下果於馴畜之技上有獨到之秘!佩服佩服!”

   這話似褒實貶,一字髒話也無,卻實是勝於任何毒語,非但將李無憂的法術貶得一錢不值,更連這五萬無憂軍也都罵了進去。此行無憂軍多是痞子出生,與人鬥嘴慣了的,如何聽不出其弦外之意?聞之齊齊色變,勃然大怒,卻不發一言,迅速移動陣形,張弓引箭,只待李無憂一聲令下,便將這膽大包天的少年射成刺蝟。

   少年本以為自己的話立刻會引來一番謾罵,卻未料李無憂微笑不語,那五萬痞子兵竟也是一點雜音也未發出,反是迅即地組成一個八卦陣形,用箭雨將自己徹底包圍,暗自駭然這些人嚴明的紀律,迅捷的反應,面上卻笑容不減,輕嘆道:“夏蟲不可與冰,畜生不可語理,古之人誠不我欺!”

   師蝶秋走的瀟灑,卻給李無憂留下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從庫巢出發,出憑欄,經梧州,過蒼瀾河,至玉門關,兩日碾轉千裡,雖是有馬代步,無憂軍將士都已是頗為疲乏,更因為要隱藏行蹤,一路上諸人也沒有好好吃一頓,那三百頭肥牛落入眼中時已不是牛而是香噴噴的紅燒牛肉,雙腿頓如灌鉛,如何還能挪動半步?

   李無憂當然不希望在這個是非之地久留,於是委婉規勸道:“我看姓師那小白臉陰險得很,若是他在這些牛裡下了毒怎麼辦?畢竟我們這沒有驗毒專家……”

   唐鬼將軍臉上當即換上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神情,大義凜然道:“世上本沒有驗毒專家,吃毒牛的人多了就有了驗毒專家,為了全軍將士的安危,請元帥讓唐鬼成為吃毒牛的第一人吧!”

   “不不,唐將軍德高望重,望重德高,乃我等典範軍中柱石,如何可以冒此奇險?請將軍將此重任交與在下吧!”眾痞子都爭先恐後慷慨激昂地表示願意舍命換君子。

   “靠!你們這幫兔崽子……” 李無憂話音未落,眾痞子已一溜煙跑了個干淨——無憂軍紀律嚴明果然不是蓋的,連搶吃的都如此整齊一致……

   於是被毒霧籠罩了千年的玉門關下,終於有了煙火。尖叫歡呼聲中,濃煙帶著肉香騰空而起,引得高空的飛鳥紛紛尋覓而來,卻剛近毒霧便中毒墜落下來,立刻引來陣陣更大的尖叫歡呼聲。眾痞子三五成群,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哼《十八摸》好不暢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從京師帶來的歌舞團被柳隨風強留在了潼關,但這並不妨礙眾痞子的好心情,紛紛**著精壯的上身,在達摩親書的禁武經壁下猜拳比賽畫烏龜和跳鋼管舞,玩了個不亦樂乎。昔年江湖中人“過路躬身,捧劍而前”的佛門聖地,被這一幫妄人搞得雞飛狗跳,說不出的烏煙瘴氣。

   對此李大元帥除了苦笑還是苦笑,不無自嘲地對寒士倫道:“前有藍破天玉門關外點燃烽煙,屠殺百萬降軍;後有李無憂玉門關內點燃篝火,烹宰三百肥牛。將來的史書上少不得要如此濃墨重彩地給老子加上一筆吧!”

   寒士倫笑道:“元帥的意思學生明白,不過怕是過慮了。玉門關雖然處於人煙稠密的梧州和斷州之間,但毒霧籠罩達三百方圓之巨,便是最近的北方丈禪林寺離此也有十余裡,目力再好的人也無法發現此處。我們服的解藥可支撐一天之久,讓將士們在此吃肉休息,其實比之任何結界都安全,且不易暴露行蹤。”

   “安全?嘿嘿……”李無憂話音未落,忽聽一聲悲天憫人的佛唱響起,“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這聲音本不甚大,五萬無憂軍人人聽得清清楚楚;聲音本身也是仁慈平和,渾無半絲霸氣,但落在諸人耳裡卻不啻晴空一個霹靂,頭目為之一陣暈眩。

   “梵音佛唱!” 李無憂一凜,隨即右手一揚,大聲喝道,“全軍集合!”手指揚處,一道兒臂粗細的紅光自掌心暴射而出,直衝而起,及至入空五丈處,忽地大亮,空中現出一個十丈方圓的半透明金光壁罩,紅光頓時散開,化作一群火鴉,撞到壁上,金電激閃,伴隨著一聲雷鳴般驚天動地的鈍響,火鴉隕墜,那金色光照也變做絢爛如煙花的片片金碎,慢慢消失在虛空中。

   士兵們頓時清醒過來,齊齊使了個鯉魚打挺的動作,將手中酒肉一擲,同時足尖一鉤一挑,腳下兵刃頓時落入手中,仿佛是千萬個綠點朝李無憂彙集。十息之後,五萬人已整齊有序地站到李無憂身前丈外。

   下一刻,五萬人齊吼出新楚軍歌的第一句:“莽莽大荒,天河湯湯。百戰百勝,唯我楚邦!”聲音高亢如雲,震天動地,玉門關上方丈山為之一顫。

   話音落下,場中鴉雀無聲,人人肅穆。

   “有如此一支軍隊,老子倒要看看誰敢擋我北出玉門?”望著面前這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李無憂心中頓時湧起“一軍在手,天下我有”,試問天下英雄誰與爭鋒的萬丈豪情……

   “咦?”不經意地掃了眼前黑壓壓的人群一眼,他忽然發現有點不對,但已然是遲了——忽聽身後一個公鴨似的尖銳嗓子神經兮兮地喊道:“何方禿驢膽敢在面相儒雅骨骼清奇的唐大將軍面前裝神弄鬼?有種出來和老子單挑!說好了,江湖規矩,一對一,誰也不許叫人幫忙……”

   “撲通!”無憂軍眾人皆倒。

   “我靠!這個白痴……”李無憂暗自抹了把冷汗,轉過身來,果見三丈之外,一位五短身材的仁兄一柄大劍橫胸,正一副囂張加弱智的模樣緊張地四處張望。

   而讓李無憂和眾將士差點沒嘔出幾十兩血的是,一位白眉白須的白衣老僧正笑眯眯地背對他而立,這個白痴卻全然不知,反是張牙舞爪一步步朝玉門關外尋去。丟人能丟到這份上,除李無憂外,舍唐鬼其誰?

   眼見他便要進入關下,白衣老僧忽然僧袍一揮,唐鬼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老和尚你對唐兄弟做了什麼?”無憂軍眾人頓時拔劍引弓,對老僧怒目而視。唐鬼人雖醜,卻笑料百出,憨厚可愛,在軍中人緣極好,見他不明不白地摔倒,眾人頓時急了。

   “沒事,大師只是對他施了昏厥術!”李無憂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隨即大踏步走了過去,眼見這僧衣如雪的老和尚獨立路中,很瀟灑地雙手合十,袍袖無風自蕩也就罷了,偏是面無表情,一副天下和尚我最酷的衰人樣子,不禁有些恨恨,當即朗聲道:“這位和尚,你明白不明白,你這般擋在大路中央,很是影響交通嗎?”

   “施主你錯了,來即是緣,過即是法,大路通南北,和尚在中間,過既是不過,不過既是過,善哉……”

   “砰!”

   “哎喲!施主,貧僧在和你講道理,你怎麼亂打人?”

   李無憂收回不小心放在老和尚臉上的拳頭,微笑道:“和尚,你佛法如此精湛,難道連這點都領悟不了嗎?這打既是不打,不打既是打。如今我雖然打了你一拳,但其實等於沒有打你,而你雖沒有打我,但已等於打了我一拳!咱們早扯平了啊!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苦笑著摸了摸鼻子,說道:“施主你這是曲解佛法真意,死後要下阿鼻地獄的!”

   “我靠!”李無憂一聽就火了,“佛本無法,怎見得你的法才是真,我的就是曲?老和尚,你知道不知道,你現在所做的勾當,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蠻不講理!大家雖然不是很熟,但有空沒空,到法院雖然告你個形像醜陋,妨礙市容什麼的也不是不可以,老子和皇上關系那個鐵,到時候罰你到皇宮內院當個死太監,一輩子見不得人,也不過舉手之勞!你別老是搖頭,我的話你究竟明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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