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庫巢攻防(下)

   師七回頭,剛才還氣定神閑的李無憂元帥已從另一邊的窗口竄了出去,由於速度太快,甚至有一段衣角被掛在窗棱上而不自知。隨衣角留下的還有一句慌亂的言語:“七老,若有人問起,就說我沒來過,千萬記得啊!拜托了!”

   “原來如此!”自以為恍然大悟的師七和潼關的百姓,從今日起,終於相信了一個已在無憂軍內部流傳了很久的真理:寧可得罪雷神,千萬莫惹雷神的老婆。

   李無憂幾乎是逃命一般回到自己的臥室,沒進屋他就隔著門“看”到了裡面愁眉苦臉的阿俊和他旁邊一臉殺氣的朱如。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李無憂剛打算等這脾氣惡劣的女人消氣後再來,朱如卻已經發現了他。

   李無憂硬著頭皮走進屋去,阿俊如釋重負,起身告辭,卻被朱如叫住,不得不苦著臉乖乖留了下來。

   李無憂一副黯然神情道:“如姨,事情你都了解了。想怎麼罰我,就動手吧,要打要殺,小子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這話說得光棍之極,但其實卻是留了後話——怨言是不會有半句,但老子可沒說不還手!

   誰知這番心機卻是白費了,卻聽朱如嘆了口氣,悠悠道:“罰你又能怎樣?能換回我女兒的命嗎?也許她命中注定要為情所累的……就像我當年……怪只怪那個該死的獨孤羽!無憂,你一定要殺了他,給盼盼報仇!”

   李無憂再也想不到朱如看似凶神惡煞,其實是如此通情理的人,心頭一塊巨石終於落地,忙道:“如姨放心,這件事即使你不說,我也會拿這個惡賊的頭來祭奠盼盼。”說到後來他已是咬牙切齒,只是他自己卻清楚得很,現在見了獨孤羽,自己也是下不了手的,畢竟為盼盼報仇雖然是大事,自己的小命卻也不是小事——牽機變的毒得靠他解,另外就是他的同黨古圓這臭禿驢,給自己和小蘭服的粉紅藥丸估計也不是補藥!

   “有你這句話,我就可以放心去北溟了。”朱如點頭道。

   “啊!如姨你要去北溟?”李無憂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你是要去見盼盼……那金風玉露樓的事怎麼辦?”

   朱如看了他一眼,道:“二十年前我已是天下第一殺手,創立金風玉露樓,不過是排遣寂寞。只是過了這麼多年,殺手生涯,我早就倦了,因此早在七年前就已封劍。之所以沒有一直沒有將金風玉露樓結束,一來此樓是我多年心血,不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二則是答應了一個人……現在盼盼不在了,我終於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樓裡的事,你有沒有興趣接手?”

   “啊!”李無憂再也想不到有這樣的好事,一時竟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什麼是我?而不是唐思或者蘇容她們?”

   “唐思武功法術都不錯,人也冷靜,但沒有大局觀,適合做殺手,但不適合做領導者。至於蘇容,她有大局觀,為人也玲瓏剔透,可惜心腸不夠狠辣,樓主她也是做不來的。只有你,這幾樣都不缺。”

   李無憂想不到這女人剛剛經歷喪女之痛,竟然可以如此果斷地作出冷靜的決斷,暗自佩服不已,面上卻苦笑道:“如姨,你這是在誇我還是罵我?”

   朱如道:“隨你怎麼想了。不過我相信盼盼的眼光,你也該相信才是。這是金風令,你自接令之日起,就是金風玉露樓的第二任樓主,同時……我希望你能娶盼盼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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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無憂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她手中鄭重接過令牌,道:“如姨放心,盼盼雖然死了,但她依然是我李無憂的妻子,年後我成親之日,定會給她一個名分。”

   朱如寒冷如冰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道:“這就好,盼盼也可以安息了。這個傻丫頭啊,她自幼就喜歡漂泊,游歷四方山川,一刻也不肯停留。我問她為何如此,她說她在盼一個人,等到盼到那個人,她就停下來了。盼盼這個名字也是她自己改的,大概也是這個意思。可等她找到了,卻又那麼傻……唉,這丫頭的性子一直就是那般剛烈,有一次……”

   伶牙俐齒的李無憂生平第一次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心傾聽朱如的碎語,而與朱盼盼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再次縈繞心頭。有時候,他甚至在想,如果朱盼盼不死,自己和她多半是兩個要好的朋友,彼此知道對方的心意,卻誰也不肯說出,生怕因此連朋友都無法作,倒沒想到她死了,反而讓自己一生都難以忘懷。

   李無憂黯然神傷,阿俊因為他一出生就父母亡故,雖有大鵬神憐愛,卻終究是沒有得到過母愛,聽朱如這般掛念女兒,不禁自憐身世,也大起戚戚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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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二人都沒出聲,只是靜靜地聽朱如說朱盼盼的往事。

   說了一陣,朱如止住悲戚道:“剛才失態,讓你們見笑了。無憂,我要啟程了。樓中的事,有唐思和蘇容幫你,應該很快就能上手,不過我三弟子柳瓷,性格有些古怪,今後你多多包涵。唉,說起來,她們也都是我一手帶大,等同於我的女兒啊!”

   李無憂應了,朱如起身告辭。阿俊忽道:“如姨,我陪你去吧。”

   朱如看了看李無憂,後者雖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少了個得力幫手,但想起盼盼,即點頭答應道:“好。不過如姨,上次我們回來的時候,封印通道產生了時間轉移,我看這次不能再用,你和阿俊還是從北邊出海回去吧,雖然慢些,但比較保險。”

   朱如微一遲疑,隨即答應了。

   帶著阿俊走到門口,她忽地停了下來,道:“來日你回到航州,能不能……”

   李無憂見她欲言又止,笑道:“如姨有什麼吩咐,盡管說就是,只要能做到的,無憂定當不遺余力地幫你達成。”

   “算了……都那麼多年了,他或者早把我忘了吧!”朱如幽幽嘆了一聲,隨即肅容道,“記得了,盼盼的死訊,你和慕容丫頭一定要嚴守秘密,另外你還要派人造出她依然在世的假相!”

   李無憂不知她為何如此,但還是點頭應了。

   二人走後不久,慕容幽蘭帶著夜夢書回來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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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無憂大裝無辜,說自己根本沒去過捉月樓,阿俊可以作證。阿俊當然是找不到了,但小丫頭當然也不會就這麼算了,再審夜夢書,被群毆得體無完膚的後者當然知道什麼是知情識趣,當即跪伏於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元帥!你可要給小人作主啊,喬陽這龜孫子,為了和我搶容容,他把我打下樓不說,還假冒元帥的名諱,陷害我,讓我遭不明真相的百姓毆打!元帥,小人受傷是小,但他敗壞元帥的名節是大!這種奸臣亂黨,人人得而誅之!元帥,夫人,你們一定不能放過這個賊子啊!”

   李無憂當即“勃然大怒”,恨聲道:“小蘭,這個喬陽毆打小夜雖然是應該的,敗壞我的名聲也算了,但是借此離間我們之間的關系,讓你誤會我對你堅貞不二的深情,實在是大罪滔天!我這就去將他抓回來,交給你剁成肉醬。”

   “堅貞不二”當然是屁話,不說故去的朱盼盼,下落不明的寒山碧,遠在天鷹的雲紫,就是庫巢的唐思,也他有不清不楚的關系。只是謊話只要說得動人,聽的人雖然明知是假的,但依然會欺騙自己,加上戀愛中的女人智商超低,李無憂當然輕松過關。卻見慕容幽蘭一掌重重拍在夜夢書肩背上,恨恨道:“小夜子,你放心,姐姐我一定會給你討回公道!老公,我早覺得那姓喬的不順眼,果然是個壞家伙!你別管,看我怎麼收拾他!”說完奔出門去找喬陽晦氣去了。

   “你怎麼也收拾不了他了。”李無憂詭異一笑,轉過頭來,問正苦著臉揉肩膀的夜夢書道:“小夜子,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委屈?特想不通?”

   夜夢書見他笑得奸詐,忙道:“沒有,沒有,我知道元帥無論是打我還是罵我,要夢書做牛還是做馬,都一定大有深意,而只要能追隨元帥左右,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夢書也覺得開心得緊!”

   “老子踹你一腳,你是不是也開心得緊?起來吧你!”李無憂笑罵著,輕輕踢了他一腳,後者依言站了起來。

   示意他在自己對面坐下,李無憂問道:“夢書,你對目前的戰局有什麼看法?”

   夜夢書想了想,道:“聯軍必敗!且兩年之內,五國之軍,再無能力與我大楚一爭長短!”

   聽他語不驚人死不休,李無憂先是微微詫異,隨即露出贊賞的目光,道:“此話怎講?”

   夜夢書胸有成竹道:“從國力上來說,當今六國之中,數我大楚最富庶,歷代天子又勵精圖治,國力是為最強,此為必勝的根本。而此次五國聯盟,不過是上次蕭楚斷州戰役的延續,說穿了,不過是‘利益’兩字。蕭如故上次偷襲我們已是無恥,這次不顧國內反對,強行出兵,不過是想解軍功壓下朝中尚存的反對勢力,是場豪賭,根本不得民心,師出無名。名不正,則言不順。從大義上來說,大荒民眾的輿論,其實是站在我們這邊的。聯軍雖然人多勢眾,其實不過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懼。一旦利益出現爭端而局勢受挫,聯盟必散,到時我們各個擊破,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會吹牛,三言兩語就將別人百萬大軍給吹沒了!”李無憂笑罵道。

   夜夢書聽出了他言語中的贊賞,繼續道:“元帥,我這可不是瞎吹。戰國兩百多年的歷史,我國受三國圍攻的次數還少了嗎?但哪一次不是他們丟盔棄甲而逃,最後獻供請降?如今雖然是五國犯境,內亂不平,十面楚歌,比以往更艱難數倍,但其實局面並無不同。

   黃州和梧州都有天河之險,易守難攻,平羅和天鷹雖然重兵來伐,不過是乘火打劫,雖然兵鋒逼人,其實依舊存觀望態度,只要我們這邊戰事一停,他們絕對立刻會和我們修好,是以這兩國其實可以不計。蕭如故和賀蘭凝霜雖然合兵一處,但有您這樣的絕代名將鎮守,他們要攻下潼關,無異於痴人說夢,而柳軍師在庫巢的十萬大軍更讓他們如芒在背,如我所料不差,不久之後他們就只有全線退守憑欄關。到時天鷹和平羅久攻不下,也必然撤軍來坐山觀虎鬥。

   陳國是從穿過西琦勞師遠征,必然多有不便,久攻不下,也必定退兵,這個時候,分贓的問題就尖銳起來,內亂必起,聯盟破裂則是必然了,到時我們收復山河,不過是舉手之勞。此次來的都是各國的軍隊的精英,一旦敗北,必然會給他們造成巨大的打擊,從而影響當政者的政治威望。只要我們不乘勝追擊,各國國內勢力必然會重新洗牌,整合內鬥,之後重新恢復生產,因此我才可以說三年之內,大荒再無可與我爭雄之軍。”

   李無憂笑道:“這番話雖然有些太過理想,不過還是很有說服力和煽動性,算不錯了。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另外兩件事。”

   “元帥是說馬大刀之亂和趙符智之敗可能引起魔族入侵?”

   “對。”

   “魔族那邊最近也依舊是內亂不止,而要翻過雲天山本身就要損耗極多的兵力,而即便他們過來占領了我們一部分領土,如不能全部征服我們,那也是白費功夫,而他們也不希望我們大楚被滅國而締造出一個完整統一的大荒,這個時候他們才不會傻得過來攻我們呢。至於馬大刀,雖然擊敗了號稱帝國三璧之一的趙符智,或者是個難得的軍事人才,但觀其打著‘除奸黨,靖敵寇’的旗號,卻攻擊趙符智的軍隊,便知此人實是不足為慮,我們大可說服他來和蕭如故拼個兩敗俱傷。”

   李無憂呆了一呆,隨即哈哈大笑。上天未免太照顧我了吧?一個柳隨風不夠,你給我送來個寒士倫,有了王定不夠,你現在又送了個夜夢書給我,這個游戲,老子不給你玩出點花樣,還真是對不起你。

   “元帥,你笑什麼?是被對我的遠見卓識自愧不如,以此來掩飾你的尷尬,還是因為你根本沒聽懂,以掩飾你的無知?”

   “靠!欠扁啊臭小子?”李無憂狠狠跺了一下腳。然後張狂的某人還沒反應過來,已被隔山打牛神功給震飛,狠狠撞到了屋梁上,摔下來時除了眼前亂冒的金星,就只有李無憂的一句補充性的話語“居然敢揭穿我!”

   “啊,元帥,我掛了!”

   “少他媽裝死!你以為你是玻璃啊,隨便一撞就碎?再不起來,小心老子讓你知道什麼是憔悴掌!”

   立刻地,夜夢書已彈簧般站了起來,炯炯有神的雙眼,肌肉虯起的雙臂都充分地展示了其主人是多麼的生龍活虎。

   “說了這麼多,小夜子,你現在知道今天為什麼會挨打了嗎?”

   “元帥,這麼高難度的問題。你倒是給點提示啊!”

   李無憂豎起了手掌。

   “停,我知道了。”夜夢書嚇了一跳,但隨即他說的話卻變成了遺言,“因為你嫉妒我比你帥!”

   話音未落,李無憂一掌狠狠地劈在他背心,在狂噴一口鮮血之際,李無憂淡淡而經典道,“靠!我最討厭人家說實話了!”

   石枯榮聽到慘叫聲跑了進來。

   李無憂不見喜怒道:“內奸我已查出來了,就是喬陽,已被我秘密處決了。這是他手下,你找人把他埋了吧。”

   石枯榮恨恨道:“我早知是他。這小子我平時就看他不順眼!元帥你放心,我會辦好的。”

   李無憂點了點頭,見他叫了兩名衛兵將夜夢書的屍體抬了出去,忽似想起什麼,拿出一把馬刀,囑咐道:“叫人把他隨身的馬刀也一並陪葬吧!唉,他也算是條漢子。”

   石枯榮看著夜夢書滿身的傷痕,點頭去了。

   石枯榮三人帶上門出去後,李無憂頹然軟倒,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醒來時,他就見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慕容幽蘭,桌上一碗參湯卻已冷了。

   李無憂笑了笑,將她放到床上,布下防御結界,推門出來,卻已是夕陽斜照,晚霞如火。找到寒士倫,才知果如自己所料,這一日蕭如故的大軍依然沒有來攻,只是緊緊地扼守在前往庫巢的必經之路,顯然也是是打算等聯軍攻下庫巢,然後合兵一處,一舉拿下潼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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