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後娘來了

   “小超!小超!快起來快起來!”

   似乎有人在我耳邊呼喊。

   我睜開了略覺沉重的雙眼。

   我被人從夢中推醒,身上不知被誰蓋上了毛毯子,角落裡炭火正旺,劈劈啪啪地輕聲作響,只點了幾盞燈,屋內的光線略暗,倒是個睡覺的好氣氛。

   我揉了揉眼睛:“大姐?我怎麼會睡著了?你高興什麼勁兒?”

   出現在眼前的正是馬雯,她滿臉的喜色:“快起來吧,爹和德哥大勝,已經回來啦!”

   “好快!”我吃了一驚,急忙問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我睡了多久?”

   “現在酉時整了,你再不快起來,天就要黑咯。”

   “酉時整了?他們也太慢了吧!”六點了啊,我倒是睡了個蠻長的午覺,我隱隱已聽到外面傳來的喧囂,“還沒就出去了,天都黑了才回來?”

   “因為將軍他們乘勝追擊,一路殺到了張濟的營地,而且帶回了張夫人鄒氏。”屋門大開著,龐柔苦笑著走了進來,看來他對這個結果有些無奈。

   “鄒氏?”我繼續吃驚,“張濟他老婆?”

   “不是她還是誰!”門外又是一聲大笑,老爹得意洋洋地闖了進來,身後依次跟著龐德、馬岱,再後面是李肅和……鄒氏?

   好吧,我站起身來,仔細打量了鄒氏兩眼,低眉順眼,看起來知書達禮溫文爾雅,算是一名美麗成熟的人妻了,不過我不喜歡她奇怪的發式。

   但是……既然知書達禮,為什麼毫無反抗?

   “戰果如何呢?”我問龐德。

   “我以五千輕騎從北面突襲扎營歇息的張濟,張濟軍勢前後大亂,後撤時被南面突來的將軍也以五千騎兵截斷去路,兩萬敵兵死傷大半,逃散數千,受俘三千,張濟及麾下諸將皆死於亂軍之中。”龐德神采奕奕地向我介紹了整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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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岱沒有受傷吧?”我適時地關心了一下從弟馬岱。

   “毫發無傷呢!你就別瞎操心了。”馬岱驕傲地拍了拍胸甲,“我還親手刺死了張濟那個不識好歹的侄子呢!”

   “別太得意了小岱,”老爹十分嚴肅地提醒他,“要不是敵軍大亂,張繡無心應戰,就你那兩下三腳貓的小孩子槍法,能殺了他?”

   “他明明自己功夫不行……”馬岱撅起嘴來,很不服氣。

   鄒氏低聲地抽泣了兩聲。

   是在為丈夫或小叔子的慘死而悲傷?抑或是為自己今後的不幸而擔憂?或者只是裝腔作勢地以博取同情?甚至先示弱而後在以後的接觸裡慢慢伺機行凶?

   這都不重要。

   她已經落入了馬騰的手中。

   這個平時並不十分放浪、不太喜歡親近女色的男人。

   只是,他已經鰥居了四年,或許已經壓抑得太久了吧。

   老爹此刻隱隱已經有些得意忘形樂不可支了,他呵呵地笑著:“夫人,以後就跟隨我馬騰了,包你比在張濟那裡過得滋味,馬某喪妻數年,今日才有機會得以續弦啊。”

   鄒氏以衣袖拭淚,低頭答道:“承蒙將軍抬愛,賤妾豈敢不從。”

   馬騰伸手攬起鄒氏纖腰:“明日我就置辦一場婚宴,迎你過門。”

   “將軍切勿為賤妾破費傷財。”鄒氏仍是低聲說道。

   誰都看出來馬騰已是心裡樂開了花兒,一副老粗的樣子顯露無遺:“夫人說得是,偉恭賢弟啊,你下去幫哥哥我布置一下,按夫人說的,一切從簡,稍微像樣點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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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肅微笑著答應了,這活計當然也只能讓他來辦,我們幾個年輕人還都沒結婚,根本辦不來這種事情。

   “這個……可以麼?”我湊在龐柔耳邊輕聲問道。

   龐柔略顯疑惑:“什麼可以不可以的?”

   “她男人剛被殺死,她就立刻改嫁?”何況還是殺夫凶手,不讓你自殺殉情都算好的了。

   龐柔苦笑道:“將軍同意了,夫人也同意了,你不同意?”

   我干笑了一聲:“我沒意見沒意見……”

   忽地又想起一事,急忙對馬騰說道:“我爺爺奶奶還都在隴城呢,爹你就這麼續弦了?”

   “你不說我還真給忘了!”老爹一拍腦門,高聲叫道,“鄧山,鄧山!派兩個人快馬回去,給我家老太爺捎個信兒,就說他兒子要續弦了,請他快點來長安啊!”

   “那……這婚宴,是否要暫且延後幾日,等待老人家到來?”李肅問道。

   “這快馬一來二去也得七八天,”老爹掐指算著,“這樣吧,婚禮先暫時擱置吧,等老爺子來了再開始操辦吧。先委屈你了,夫人。”

   鄒氏毫不介意:“賤妾一個婦道人家,但憑將軍做主。”

   “哦,對了,你若有要請的親朋,也趕快派人一道兒邀請了,免得到時候趕不上時日。”老爹很熱心的說道。

   “不用了。”鄒氏輕輕搖頭,臉色似是有些難看。

   畢竟改嫁給殺夫者怎麼看也不是一件值得自己驕傲的事情,而且所嫁之人只是西北一介賊寇,請了父母親朋也未必肯來,嫁出去的女兒,有時就是潑出去的水,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生死富貴,都和父母沒了關系。

   這種事情,這種思想,何止在漢末的今天,前世的小城小鎮上,也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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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千年的時間,也不曾改變它分毫。

   它根深蒂固、不可動搖。

   即使連理想中極其完善的法制共產主義,也無能為力。

   想要改變它,任何個人或時代的力量與信仰,都是極其渺小與微弱的。

   我從來也沒想過要改變這種關系,連想也不曾想過,即使是在聽說很多長相無比難以形容的女性都可以在大城市混下去找個男人胡亂過日子的時候,我也沒想過。

   不平等是多面的。想想就知道。

   別的不說,鄒氏肯定賺大發了——我老爹的女人,我的後媽,只要她好好活著,將來肯定身份地位、富貴榮華,應有盡有。

   她只要好好活著,規規矩矩、本本分分地活著,不需要其它多余的勞動。

   -

   數天之後,送信去隴城的快馬再次回到了長安。

   快馬響鼻陣陣,信使大汗淋漓。

   “老爺子什麼時候能到啊?”老爹很期待的問。

   信使咽了口唾沫:“老太爺說他不參加老爺的婚宴了。”

   老爹似是意料之中:“他說為什麼不來了嗎?”

   “老太爺說,老爺把涼州事務全交給他一個人掌管,累得他整天不得休息,已經大大的不孝,還……還想請他老人家參加自己的婚禮……”信使說不下去。

   老爹搖了搖頭:“這老爺子,讓你管理一州大事,過把兩千石高官的癮,還嫌累得慌。”

   -

   又過三四日,東路的斥候也來到的長安。

   “袁紹聯軍兵糧耗盡,全部龜縮不出,等待冀州援糧。”斥候如是說。

   “一個月的時間而已,他們就銳氣盡消了。”龐柔沉吟道,“李儒信中說的不錯,關東聯軍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不足為慮。”

   “不,還有兩路人馬不會立即撤退的。”我想了想,斷然說道。連華雄都沒掛掉,這聯軍討董完全沒有任何成就嘛。

   “哦?哪兩路?”

   “孫堅和曹操。”我微笑著吐出這兩個名字。

   -

   天氣依然寒冷。

   龐德在練兵場操練士卒,我與馬岱在一旁練習槍法。

   除了急行軍,我再也不曾偷懶過。

   槍法如我所願,愈發精純犀利。

   身體上的無力感漸漸消散,我也愈發自信。

   老爹的營帳附近忽然傳來馬蹄之聲。

   不像前兩次一般雖快卻穩,這次的馬蹄聲快而且亂。

   我們三人都不由得警覺起來,急忙拎著槍就往營中跑去。

   斥候已從房中退出,而老爹怔怔地坐在席上。

   他無力地哼了一聲:“呂布率軍五萬,已從洛陽城西門出發。”

   三柄長槍同時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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