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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兵伏於野
二月初四,正午。
藍田縣城東三十裡地。
我與馬岱分別埋伏在一個小丘下,每個人的身後都是三千下馬待發的騎兵。
這六千騎兵全是從西北帶來的老兵,在長安城內招降的兩萬士卒遣散了數千,其余分別調歸馬騰與龐德麾下,大概是擔心我們掌管不住吧。因此,我和馬岱二人每人的領兵數只增加了幾百人。
旗幟沒有舉起,三千人馬藏匿在小山之後,外人從遠處望來,什麼也不會發現。
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在戰前曾詢問過李肅,演義中聲名赫赫的潼關位置在哪裡。李肅想也沒想就反問我從哪裡聽來的這個名字。
洛陽以西,長安以東,這沿著大河的一千裡距離,中間只有一道關卡:函谷關。
潼關並不存在,無人知曉。
我憑借著僅存的一點記憶努力搜索,潼關大約在靈寶,有一次春節前回家由於天降暴雪坐火車坐過了頭,靈寶應該在黃河拐彎處南面,潼關就在拐彎處和華山的夾道上。
李肅和找來的當地士卒都是搖頭。
華陰縣以東、湖縣以西之間,哪裡存在夾道?最多只有能容幾個人鑽過的小谷,分明就是絕對的天險。
我所記憶的關卡根本尚未建成。
難道是以後曹操開山而建的?
丟人丟大發了。
我只好撇開自己無任何意義的回憶,同意了他們埋伏在藍田縣以東的戰略計劃。
藍田出美玉,附近當然多山石,東面就是一道二十余裡長的谷道,谷口只有一道簡單的土隘,而且荒廢多年,倉促間根本無法修繕。
這裡往東北方向六十余裡,就是函谷關,這道雄關現在還掌握在董卓的手中,我們當然想要,不過目前暫時是沒有時間和兵力去攻打了。函谷關的重要性,知道點春秋戰國或者秦漢歷史的人都應該了解:函谷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是我國建置最早的雄關要塞之一。始建於春秋戰國之中,是東去洛陽,西達長安的咽喉,素有“天開函谷壯關中,萬谷驚塵向北空”、“雙峰高聳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戰場”之說,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我們要埋伏的地方,就在藍田谷中——這是一個典型的黃土高原上的小型盆地,底部窪平,四方略高。
馬騰率新老士卒總計騎兵八千埋伏於最西側,龐德和馬雯——此戰不比隨便滅掉張濟,與天下悍將呂布的大戰,絕對處處危險,我們兵力不少,但領將之人實在太少,只得在如此關鍵的戰鬥中允許大姐參戰——各領五千新銳馬步弓三軍在東側找了個小樹林藏了起來,東西相距約有三四裡地;而剩下我和馬岱就趴在正路的兩側,相距大約一裡。
中間是一處難得的平地,易入難出,想要臨時布陣防御,卻又不夠,最利於騎兵短途衝殺。
雖然呂布本部也是騎兵,但我們五面埋伏,一起向中路攻擊,他首尾不能相顧,即使再如何神勇,也必將傷亡慘重。
除非他慧眼如炬,早一步料定我們的埋伏。
他的智商如何?
我不願太低估他,但我想應該沒多少人認為他有勇有謀文武兼備吧。
他就是一員勇將罷了,比起智謀,還得修煉修煉。
這裡未必就是他的葬身之所,但必定要讓他永遠銘記。
-
正午。
大戰隨時都可能發生。
午餐根本不屬於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每個士兵在清晨出營時都海吃猛喝了一頓,盡管戰地的伙食真不是人吃的。
每個人都靜靜地等待著。
每匹馬都默默地站立著。
-
天邊高高飄著一面大旗。
而後十幾面大旗陸續出現。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隊騎兵,但是人數出奇的少。
“少爺,前鋒約在千人。”一名親衛打量後向我彙報。
我點點頭,千人隊管他作甚?至少得來個萬人隊才值得出動伏兵。
這支千人隊不緊不慢地自東向西走來。
十幾面大旗迎風展開,旗面上的大字漸漸清晰。
“高?”我微微一怔,“前鋒是高順?”
“高順?”這名叫做祖烈的親衛也是一怔,“很有名的人麼?”
“不,沒有大名,”我搖頭,低聲答道,“只是呂布手下區區一員偏將罷了。”
祖烈一臉困惑,他明顯不明白我怎麼忽然有些傷感。
是的,高順是個悲劇的英雄,低調無名,忠心卻不得重用。
-
高順的前鋒隊伍很快就走過了。
緊跟著的是約莫三千的騎兵隊。
為首的旗幟上赫然是一個“張”字。
“莫非是……張遼?”我依然沒有動,那邊的馬岱也沒用任何動靜。
張遼不好啃,何況大魚還沒上來。
四野悄然,只有連續不斷的蹄聲。
-
天邊有無數赤黑的大旗鋪展開來。
這是中軍了吧。
各色各樣的旗幟如林般挺立。
“魏”、“宋”、“侯”、“成”、“郝”、“曹”……
中軍人數足有兩萬余,多為步卒,勉強能夠分辨出來的陣列就有七八隊,他們衣袍盔甲全都一樣,只有旗幟各異,混糟糟擁成一團。
沒有看到我期待的大魚。
-
中軍從我眼前過去大半。
我稍微支起上身,向西方極力眺望,在眼力所及的盡頭,我看不見其它特別的旗幟。
有親兵提醒我:“公子再不進攻,他們就要過去啦。”
機不可失,即使呂布真的留有後招,我也顧不得了。
我後退了一步,長身而起。
“上馬。”早有親衛將戰馬的韁繩遞在我手,我飛身上馬。
身後三千士卒齊齊上馬。
“舉旗。”三面大旗在我背後成品字形飄起。
對面的谷頂也騰起大旗。
“握緊武器,”我將長槍斜插入後背槍套之中,從馬背上抽出長弓,靴子在馬腹上用力一磕,“隨我衝!”
三千騎兵舉弓,三千烈馬飛奔而下,筆直插入中軍正中。
馬岱也率兵而出,斜斜刺進中軍的尾部。
-
敵軍驚慌失措的臉已看得清清楚楚。
不需要我發號施令,射程內的士卒早已射出第一波弓箭。
數百敵軍無聲息的到底。
而後人群中這才爆發出一陣怒吼。
可是這怒吼又迅速被接連而至的箭矢所吞噬。
箭雨只有四五波,射速最快的士卒也只來得及射出四枝箭,就衝入了敵群之中。
伸手將長弓塞進鞍下的囊中,抽出背後的長槍。
所有士卒各取兵刃,拔刀、揮劍、擎起長戈,縱馬踏入敵軍陣中。
所遇披靡,忽如起來的衝擊讓對方無法立刻形成反擊。
我們兩批騎兵便將這兩萬步卒分割成三段,六千騎兵如利劍般將它刺穿。
與此同時,在龐德與馬雯埋伏的西面谷口,嘶吼聲也大肆響起。
我知道他們帶了不少弓箭,否則光憑步卒也難以殲滅衝在前面的數千騎兵。
前鋒與中軍亂成一團,人仰馬翻之聲此起彼伏。
我已經帶著三千騎兵完全從敵人的布陣中衝殺出來,身後一條大道全是血肉。
“調轉馬頭,衝!”我領隊轉了過去,再次鑽入了尚未恢復的敵軍之中,又一次將鐵蹄展示在驚懼不安的步卒眼前。
這幾千人馬,要將二萬步卒擺成的破陣完全鑿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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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側馬蹄聲疾,前鋒的幾千騎兵惶惶地退回。
張遼和高順要撤?
我已無暇思考,繼續在馬背上刺殺。
“敵將已被生擒!”
“敵將已被生擒!”
不遠的後方隱隱傳來呼喝。
這麼快?!不可能吧?!
或許……這是誰靈機一動采取的攻心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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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遼所部的騎兵後退愈快,雖然他們的陣型比起中軍烏合之眾要嚴整得多。
他們迅速靠近了中軍,帶來的結果是中軍的士卒愈加混亂。
真的生擒了敵將?不論是高順或是張遼,龐二哥的表現都太令人驚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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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龐德與大姐各自一馬當先向著張遼兩千騎兵衝殺過來。
他們兩部共有騎兵六千余,其余四千步卒全是用來在前方埋伏射箭的,不過沒料到前鋒只有三四千人,比起預料真是少了許多,在第一次突如其來的集體攢射之中,便抹殺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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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勒轉馬頭打算進行第四次鑿穿的時候,山谷的洞口忽然一陣地動山搖的巨響。
數萬兵馬一擁而入,爭先恐後向谷中疾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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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面大旗呼啦啦展開。
每一面大旗都寫著同樣一個慘白的大字。
每一個大字都透著同樣一份凜凜的殺意。
“呂”!